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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总统：喜剧之王的“英雄”梦

2022-02-28
John Dow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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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加河畔，俄罗斯二战纪念碑“祖国母亲在召唤”的脚下，埋葬着34555名烈士骸骨。

乌克兰首都基辅，同样耸立着“祖国母亲纪念碑”，雕像下刻写着一万一千名前苏联士兵的名字，以纪念在二战牺牲的英雄们。

今天，家园战火重燃，曾经的兄弟反目为敌。

两位母亲默默注视着一切......

俄罗斯“祖国母亲在召唤”（左），乌克兰“祖国母亲纪念碑”（右）

01、佳人奋起

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泽连斯基，此时此刻最渴望的，大概只是：正常的一天。

这位出色的表演者，半推半就地被推到风暴中心的男人，已经被现实揭开真相，暴露出自己的沮丧。

有人嘲弄他的平庸，有人欣赏他的顽强抵抗，也有人说他是寡头政治的傀儡，更有人说他将会抛弃国家......

对比前43年光鲜亮丽的人生，这个反转未免太大。

可惜，这次没有导演会喊一声：“咔”。

1978年1月25日，前苏联克里沃罗格市，一个富裕的犹太人家庭，泽连斯基就出生在这里。

母亲是工程师，父亲是当地经济学院的教授，爷爷则是卫国战争英雄，曾被授予过红星奖章。

他的童年，注定是无忧无虑的，歌、舞、乐信手拈来，接受着精英教育，还随父母在蒙古额尔登特生活过4年。

这个时期，同样是革命后代的普京，已经接受完克格勃的训练，正在情报部门工作。

两人生活在苏联这个大家庭，共同沐浴着共产主义的和睦阳光，绝不会想到多年后会兵戎相见......

泽连斯基在爷爷墓碑旁

中学时期的泽连斯基，爱好广泛，篮球、排球、钢琴、集邮、举重、摔跤、交谊舞，还曾是艺术团的吉他手，参加过大型电视娱乐联赛《幽默机智大比拼》，并成为“95号街区”队长。

到了高中，他又梦想成为一名外交官，并为此备考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

不过没考上。

最终，他进入基辅经济大学法学院学习。

然而除去两个月实习，泽连斯基并未从事过法律工作。

反而，他的表演和创作天赋，受到乌克兰著名娱乐团队KVN的注意。

大学时期，他已经担任剧团队长，还负责撰写脚本。

1997年，与KVN成员共同创建“95又四分之一”组合，在独联体国家的巡回演出大受好评，年轻的泽连斯基就此踏入娱乐圈，赚足了人气。

1997年的泽连斯基（右）

2003年，泽连斯基抱着最大的热情，正式闯入影视江湖。在为歌曲“Веревки”拍摄搞笑讽刺视频时，泽连斯基扮演刚出生的孩子，甚至全裸出镜......

2005年，加入乌克兰电视频道，出品讽刺娱乐节目《晚间街区》，凭借自己的能力担任节目的主要演员及剧本的创作人。制造笑点，输出观点，针砭时弊。

靠着独特魅力，他带领的“95四分之一”工作室，渐渐成为乌克兰家喻户晓的团体，泽也成为演艺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

一个点评时事的喜剧人形象，开始深入人心。

歌声笑语，掌声不绝，这几年的日子，很是快乐。

“95四分之一”工作室

2011年的泽连斯基，已经混到乌克兰电视频道 Inter TV 总制片人的位置，并登上乌克兰《福克斯》封面。一年后，更是搭上了他命中的贵人——伊霍尔•科洛莫伊斯基，乌克兰最顶级的富豪。

人生，又上了一个台阶。

背靠巨头，泽连斯基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连续参演《8次约会》、《热夫斯基对战拿破仑》等作品，名气越来越大。

而这个时候，他的祖国，也恰好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2014年，失去了克里米亚的乌克兰，正式成为东西方冲突的焦点。

那一年，科洛莫伊斯基当选第聂伯波得罗夫斯克州州长，将手伸进日益紧张的乌克兰政坛。但仅仅一年后，就被新总统波罗申科罢免。

从政之路就此断绝，怎能甘心？

很快，他手下一部针砭时弊的喜剧——大名鼎鼎的《人民公仆》，走上了银幕。

主演者泽连斯基，从此开启了从“总统”到总统的魔幻生涯，一步一步把喜剧片演绎成纪录片。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也是最长的一个剧本。

02、现实照进戏剧

在各方推动下，《人民公仆》播出即大热，第一季在乌克兰国内平均收视率为10.4%，18至54岁人群收视率为26%，创下收视纪录。

剧中，泽扮演的中学历史老师瓦夏，是一个出生在乌克兰东部的犹太人，与千万乌克兰民众一样，在低迷的国内经济下穷困潦倒，只靠微薄的薪水与贷款，艰难度日。

除了生活中的不如意，身为历史教师，工作中也频受排挤。为什么？因为历史课一点也不重要啊。

这次，学校又临时停掉历史课，抽调学生为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活动搭建投票台。

多重刺激下，瓦夏终于爆发，在同事面前大发雷霆，痛斥当下的政府腐败与社会弊病，并畅想着自己当选总统后的种种强硬举措。

他爆发小宇宙的过程，被学生录下传到油管，瞬间火遍全国。吃瓜网友们一致表示，支持瓦夏参与总统大选，并为他众筹资金。

被逼上梁山，瓦夏只好硬着头皮，到中央选举委员会报名。

事有凑巧，控制乌克兰政局的几大财阀，对于自己的傀儡候选人，过于自信，破例决定不再操纵大选，来一场公平的竞争。

他们低估了民意。

13号星期五，在这个糟透了的早晨，总理尤里敲开瓦夏的家门，送来一句问候：

早上好，总统先生。

比肩世界首富的超豪华待遇，名车名表，香水美人，无上权利，一涌而来。

既然米已成炊，瓦夏决定要做一个合格的总统。

没几天，他就发现了政府的三大弊病。

1.尸位素餐。在前任总统的放任下，政府机构臃肿，仅总统宅邸，就有千名职员。

最典型的，总统的心理医生，都给自己配了个心理医生。

2.滥用职权。财政部长、司法部长、教育部长...人手一辆豪车，皆有数十辆警车为其开路，严重阻碍首都交通。

有意思的是，这些政要都是赶着去见总统，总统却被他们害得坐不上公交车。

3.贪污腐败。瓦夏给交通部门拨款10亿，用于修缮首都道路。命令传到下一级，只有5亿，再下一级，只剩1亿。

层层剥削下来，真正负责修路的工人一分钱也拿不到，以致工地大妈都在爆粗口。

瓦夏说，如果他成为总统，将大力整治贪腐。

现在梦话成真，却无从下手。

因为，每一位内阁成员都是大贪官。怎么办，全抓起来吗？

可靠自己一个人，如何能治理国家......

对本国政治独到的刻画，对现实辛辣的讽刺，以及出人意料的笑点，《人民公仆》很快成为乌克兰人心中不可替代的神剧，比我们看《人民的名义》时更甚。

重要的是，剧中的瓦夏，为乌克兰人民呈现了一个完美的总统形象，砍瓜切菜般地解决贪腐问题，与现实的反差太过强烈。

但是，人们只是对电视画面里的内容兴致勃勃，如果真的去围观一个成熟政府的日常，恐怕只会哈欠连天犯困。

故事里，世界非黑即白，现实中并不是这样。

当戏中的完美总统走进现实，还能那么完美吗？

03、戏剧延伸到现实

现实中，内忧外患下，乌克兰前总统波罗申科，并没有交出令人满意的成绩。

不甘心的科洛莫伊斯基，有了新主意——和一些寡头结盟，把名声正旺的泽连斯基推到前台。

2018年最后一天，泽连斯基成立“人民公仆”党，带着手下一帮政坛小白，正式角逐总统大选。

2019年3月27日，乌克兰总统大选前两日，《人民公仆》第三季开播。有这样的外挂支持，泽连斯基的竞选之路畅通无阻。

零经验？没关系，瓦夏也是。

背后有寡头的影子？没关系，瓦夏也是。

被社会各界批评？没关系，瓦夏也是......

这一轮大选，创纪录的39名候选人参与角逐，胜算最大的有3人：时任总统波罗申科、多次担任总理的季莫申科、政坛素人泽连斯基。

其中，“美女政治家”季莫申科，在第一轮就败下阵来。

波罗申科，季莫申科

而在第二轮投票前，泽连斯基创造了一幕为人津津乐道的名场面。

4月19日，波、泽双方在首都奥林匹克体育场进行电视直播公开辩论。

在谈及克里米亚问题时，泽连斯基怒斥对方治国不力，没能解决顿巴斯地区冲突；波罗申科则嘲笑，如果他上台只会更糟，恐怕要向普京下跪。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泽听到这话，直接往前跪下大喊：“我绝不会向普京下跪，我只会向乌克兰的人民下跪。”

这股无畏的气势，震慑住全场，乌克兰选民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设身处地，我们如果在现场，或许也会被征服。

波罗申科见状，也只好转身，面向支持者高举的乌克兰国旗下跪。

选举政治的表演色彩，此刻被演绎到极致。

最终，年仅41岁的泽连斯基以惊人的73.3%得票率当选总统，比剧中瓦夏的60%还高，几乎与2018年在全无竞争对手下当选总统的普京相当（76.69%）。

但这个大选结果，蕴含着一个危机——乌克兰选举委员会，直接忽略掉东部的300万选民，认为这几个州不投票也没关系。

一个民主国家，如此差别对待，不知是在羞辱制度，还是在羞辱国民。

乌克兰选民并非不清醒。

波罗申科领导的政府腐败横行，罪恶滋生，还在任期中失去了克里米亚地区的控制权，民众早已失望透顶。

对大多数人来说，支持毫无经验的喜剧演员，或许90%是个灾难；但如果支持波罗申科，却100%是灾难。

“不是因为他多优秀，而是前一个实在太差了。”

更何况，演员当总统的成功案例，并非没有。2005年，美国在线票选100位伟人，总统里根排名第一。

好莱坞时期的里根

幸运的是，这次权力更迭，其它两位竞争者，都没有再发起街头运动。自2004年“橙色革命”以来，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平稳交接。

人民也对他寄予厚望。

在任职初期，泽连斯基所掌握的权利，比任何一位前任都要大。

响亮的名声，与反体制的魅力，让他获得了一个精心挑选的内阁、议会多数席位以及改革的授权。

上台之初，他曾许诺给民众美好蓝图：1. 尽快地结束乌东地区的战火；2. 致力经济改革，增加民众兜里的钱；3.加大反腐败力度，向垄断政经和社会的寡头们开刀，还社会以公平。

与《人民公仆》中瓦夏所讲，如出一辙。

最初，一切也都还不错。

他的政府开放了农田市场，并在全国范围内扩大数字服务；计划开展一项庞大的道路建设，并希望人们最终会因为他是在乌克兰修建了优良道路的总统而记住他。

但也仅此而已了。画出的大饼，还是被自己撕碎。

2020年，乌克兰全国GDP比2019年下降了30%，欧洲垫底，无数民众只能依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80亿美元贷款过日子。

打击寡头的承诺，更是荒诞。直到泽上台后，人们才知道他本就是寡头科洛莫伊斯基的代表，竞选资金也都由后者提供。上台后，泽投桃报李，把许多电信产业交给这位前老板。

乌克兰疫苗接种计划也明显落后欧洲其他国家，仅33%的人口完成接种，死于新冠人数在今年1月达到10万例，是世界上人均死亡率最高的国家之一。

来自民间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曾经的盟友，转眼成了他最严厉的批评者。

泽连斯基作为成功的演员，早已习惯听到掌声。在面对批评和质疑时，有些不知所措。

此后，他愈发依赖忠诚者，而不是合格的人。

来看看他的班底吧。总统府办公厅主任，安德烈•耶马克，喜剧制片人；总统行政部负责人，安德烈.博丹，娱乐业律师；总统首席政策顾问，谢尔盖•谢菲，喜剧编剧；最高情报总局副主席，伊万•巴卡诺夫喜剧电影公司老板；国防委员会高级顾问，谢尔盖.西沃科，喜剧演员，和总统是同事。

做个容易理解的比喻。

本山当上了总统，组建了以刘能、赵四、谢广坤为核心的领导班子，来治理乌克兰这个国家......

不知从何时起，泽连斯基变成了他曾经反对的那种政治家：封闭、孤僻，周围都是唯唯诺诺的人。

这很糟糕，尤其是在国家存亡之际，人们需要的是能领导自己的英雄，而不是一群油头粉面的人。

危机仍在持续，演出必须继续下去。

总体看来，泽连斯基的一生，现实照进戏剧，戏剧又延伸到现实，投射出无数乌克兰人民的希望和绝望。

得失功过，无法简单评判。

也许，在还未播出的剧集中，他会在绝境中，上演惊天反转？

04、尾声

乌克兰是一个浪漫的国家，这一点翻看世界文学史、小说史就能得到印证。

但她的现实，无比糟糕。动荡不安，让原本就离谱的政坛逸事变得更加不真实。

种种荒诞和喜感背后，遍地是无奈和悲哀。